第201章 平安（二合一）
等了这么些年，她几近已然绝望了，却不想，老天终是开了一回眼。
“五爷如何才返来？主子问了三回了都。”谢禄萍似是与徐玠颇熟，含笑着嗔了一句。
神医说，那是孩子在那儿舞脱手脚，想要早点出来呢。
固然有风吹着，到底还在夏天，她穿得又多，此时便有些微汗。
一幢二层小楼正鹄立在不远处，楼上窗台搁了两盆海棠花，一个老叟探出身子，正收着晾衣竿上的衣裳。
絮絮的语声，渐被阖起的门扇掩去。
徐玠应了个是，擦了擦这一起跑出来的热汗，拎着袍角随她进得门中。
这一胎，已然坐足了九个月。
嗯，有钱就是这么率性。
周皇后将帕子拭了拭眼角。
相较于前院的逼仄，后院倒是非常宽广，只是空旷了些，无花无树，青砖倒是铺得平整，四周围墙亦砌得极高，墙头黛瓦上，血红的残阳兀自铺散着，却毕竟照不进这沉寂的院落。
直到客岁的玄月末，周皇后才终是完整坐实了这一胎。
一旁的谢禄萍忙拾起案上的羽毛扇，行动轻柔地替她扇风，因怕风太凉，拿了块薄衾搭在她的肚子上，那一行一止，显是将皇后娘娘当作了水晶玻璃人儿，生恐行动一大，便碰碎了她。
而一待胎儿稳妥，皇后娘娘便于上元节后分开了皇城，假行宫静养之机，神不知、鬼不觉地，便藏进了这所小院，放心养胎。
潘体乾、许承禄这两个大贪阉，能为还是有的，这胡同中，起码十来处他俩布下的暗线，比如那卖瓜小贩与晾衣老叟，便是潘体乾的亲信。
“是，皇后娘娘。”徐玠低应一声，迈着再端方不过的步子，四平八稳行至周皇后身前，躬腰施礼。
周皇后闻言，眼底缓慢划过一丝戾气，咬着牙根儿道：“这起子人是疯了么？竟下得如此狠手？她们就不怕身后下阿鼻天国？这么些年来陛下但是……”
这个周皇后身边最得用的大宫女，此时理应在行宫奉侍主子，可她却呈现在了城南这所浅显的小院中，而徐玠见到她时，亦是毫不吃惊，似是对她的呈现习觉得常
念及此，红药一时后怕，一时又光荣，倒将那话本子没瞧够的缺憾也撂在了一边。
他俄然抬高声音，附在红药耳边说了几句话，又在她惊奇的眼神中直起家来，笑嘻嘻隧道：“……如果我猜得不错，此人倒也并不是坏到了家，而有了此人，我们便又多了一个帮手，何乐而不为？”
除此以外，这二条胡同表里的“安保事情”，亦是徐五爷帮着潘、许两位美满起来的，现在看来，调派极其恰当，二条胡同外松内紧，比那铁桶也不遑多让了。
方才，他们给徐玠递了暗号，表白统统如常。
以及，他之前用来换装的茶水铺子、车马行并另几家小店，都是他的财产，而里头的人手，则是他从各处网罗并养着的。
到得此处，那两名长随并老苍头便消逝得无影无踪，偌大的天井当中，唯有暮风拂过的空寂声响。
周皇后弯唇笑了出来。
周皇后闻言，面色微变，本能地将薄衾向怀里拢了拢，蹙眉问：“这甚么玩意儿，是你之前说的那脏东西么？”
一眼扫罢，徐玠便摇着扇子溜漫步达走进胡同，复又向上看了看。
她确切忽视了红菱千方百计要顶替本身的决计。
面上带着大族公子当有的倨傲神情，徐玠大摇大摆踏进人流，很快便来到胡同西首的一户人家，那四扇开的玄漆门上镶着瓦亮瓦亮的大铜钉，一看便知这家人挺有钱。
谢禄萍将徐玠引到了花圃东角。
一个买生果的小贩正缩在墙根儿下，嘴里刁着根旱烟，慢腾腾做着收摊的筹办，那独轮车里只剩下了几个歪瓜裂枣，绑着麻绳车把，正朝着东南边向。
花香和着暮夏的风，自鼻端沁至肺腑，让她整小我都通透了起来。
又是安然无事的一天。
她抬开端，感激地看着徐玠。
从今今后，她再不消看着别人家的孩子黯然神伤了。
在周皇前面前，他例来秉承“灵巧懂事的好孩子”形象，唯在天人感到时，才会无伤风雅地抽抽那么一两下。
而当院门落锁的一刹，徐玠面上的倨傲早便散去，一脸寂然地向那老苍头打了个手势。
暮色四合，夏末的风携来几分凉意，胡同中人来人往，耍把式的、卖胭脂的、蒸饼的，不一而足，有些商店已然点起了气死风灯，一街灯火衬着漫天夕阳，自有一番尘凡炊火的况味。
徐玠暗下决计，眼瞧着天气不早，不敢再担搁，去葛尧年去打了个号召，便也仓促而去。
据那位神医说，策动就在这两日。
听得此言，红药点了点头，心下已然明白了大半，不过，此前的疑问却仍旧未解，眉头仍旧轻蹙着：“吴嬷嬷既然忠心可嘉，那就把她留下便是，这和让红菱进哕羽宫有甚么干系？难不成还让她去斗倒吴嬷嬷吗？”
据那神医说，这一胎十有8、九是个男丁。
那边有一片颇大的花圃，此时，几朵异色月季正自盛放，花香潋滟，浓烈得风吹不化。再往前，是一座青石白栏铺就的板桥，桥下落英随流水，而在桥畔的朱漆栏边，一名锦衣贵妇正自倚栏闲坐，身边侍立着一个白面不必的男人。
那边，正孕育着一个孩儿。
周皇后丰腴的脸上，蕴满了和顺的笑意，微垂了眼眸，垂怜地轻抚着腹部。
大齐朝，就要有太子了。
偶然候，看着那肚皮鼓起一块，她就会感觉特别地奇异。
恰是徐玠乔装改扮的。
红药委实不想总被陈长生他们惦记取。
完整地、纯粹地属于她的孩子，是她怀胎十月、与她血脉相连的亲生骨肉，而非从别人肚子里爬出来、唤她“母后”、却与她没有一丝一毫干系的孩子。
他竖起三根手指，一一解释：“第一，陈长生如此着力要将红菱弄进哕羽宫，明显另有目标，若不能如愿，他们说不得还会持续对于你，倒不如遂了他们的意，也免得于你倒霉；
行至巷口时，徐玠自但是然地游目四顾，视野在街角处停了一息。
“不错。”徐玠负手而立，一脸地胸有成竹：“吴嬷嬷固然忠心，但她将三殿下节制得太死了，三殿下迟早有一天要被她毁掉，此人留不得，必须撵走，而将红菱调去，便是借力打力，用她的手撤除吴嬷嬷。别的另有三重好处。”
她忽地咽下话头，提起帕子来拭了拭唇，神情亦随之一淡：“罢了，好好的日子，没的说这些倒霉事何为。”
语毕，伸臂做了个请的行动，礼数极其殷勤。
“回娘娘，宫里又有人手变更，主如果哕羽宫三殿下那边，别的，草民这里也拿到了一样挺风趣的玩意儿，只不好呈予娘娘跟前，娘娘恕罪。”徐玠低眉扎眼地说道。
周皇后有些艰巨地换了个姿式，一只部下认识地护住了高高隆起的腹部。
俗话说得好，不怕贼偷，就怕贼惦记。
她有孩子了。
“你来了。”遥见徐玠现身，那贵妇立时温温一笑，招手道：“来，过来发言。”
“谢姑姑好。”徐玠举手施礼。
周皇后的心底涨满了欢乐，连喉头都泛出丝丝甜意。
本日确切来得仓猝了些，没将东西带全，下一次定要足足地备下，以偿本日所缺。
她不敢设想，如果红菱失手，陈长生一伙又会生出如何的毒计，持续算计她。
她的孩儿。
到底还是徐玠聪明，虑得全面。
为着这未出世的太子殿下，帝后二人把能调的人手都调出来了，明面上还得演一出“伉俪分歧”的戏码，两卫更是暗中派来多量人手庇护皇后娘娘，又不能暴露人手变更的陈迹，那日子想必更难。
她伸开双眸，含笑向一旁的常若愚道：“常公公，快给五郎挪个座儿。”
半个时候后，当徐玠来到二条胡同的路口时，已是一身朱衣、手摇羽扇的贵公子打扮，身后亦跟着两名不知从那里找来的长随。
也不怪谢禄萍如此着紧。
提及这位神医夫人，那医术端是了得，谢禄萍觉着，太病院的太医们加在一起，也没人家短长。
那四套帐钩，他每样挑了一枚带了出来，交给了部下的人。
若非徐五郎给了方剂，又说动建昭帝在坤宁宫呆了好几个月，她也坐不下这一胎。
老苍头也不说话，转头便引着他来到后院。
红药被压服了。
徐玠自是又谢了一通，告了个罪，方才撩袍坐下，两只手搭在膝前，老诚恳实地。
徐玠抬手整了整衣衿，旋即快步行至墙角一扇朱漆门前，躬身低语：“姑姑，我返来了。”
从去岁仲秋夜宴至此际夏末，近十个月战战兢兢地煎熬着，好几次都算错了日子，一时喜、一时忧，还要防着那些牛鬼蛇神，这日籽实是太不易了。
可算把这位姑奶奶哄好了。
看着阿谁连行动都透着高兴的背影，徐玠终是吐了一口气。
走出去两条街后，他便又钻进一家小车马行，半刻后，一个穿戴洗得发白的青衫、戴帷帽的落魄士子，低头缩肩地走了出来。
这统统，多亏了面前这翩翩少年郎。
周皇后微阖双目，深吸了一口气。
再吃了两样新奇果子，她便欢欢乐喜地告别而去了。
“咿哑”，朱门立时回声而启，一个青衣蓝裙、素帕包头的女子，徐行走了出来。
徐玠绷紧的心松了松。
“是，娘娘。草民已经把东西交给信得过的人了，那人乃江湖中人，手腕不凡，约莫一两日以后也就能验出成果来了。”徐玠一派安闲。
“姑姑包涵，我多绕了点路，现在正在紧急关头，谨慎些总不为过的。”徐玠规端方矩地回道。
长这么大，她从未如现在这般欢乐过。
一名长随晃着膀子上前打门，前来应门的是个头发斑白的老苍头，一见徐玠，那老苍头立时颤巍巍地躬下了腰：“爷您总算返来了，老太太念叨一天了呢。”
这一刻，他不再是肆意张扬的徐家五郎，俊美的脸上，悬一抹温润的笑，晚风拂来、衣袂翩翩，仿佛乱世佳公子。
而她，便是太子嫡远亲的母后。
如果红药在此，定会惊奇地张大了眼睛。
第二，红菱与吴嬷嬷好处相悖，今后必然有争斗，而趁此机遇，你恰好能够细心察看三殿下与太后娘娘的饮食起居，若能查出疑点，则我们便又多了一分掌控；至于这最后一个好处么……”
“宫里现下是如何个景象？”周皇后柔声问道，将帕子向颊边拭了拭。
本日出行，他未曾带侍从，故回程时，亦是先在皇城外雇了辆牛车，一起行至崇文坊下车，步行了一小段路，便走进了一间不甚起眼的茶水铺子，似是要此地歇个脚。
常若愚微微躬身，神采严厉，亲身从中间捧来了一张绣墩。
皇后娘娘的肚子，可牵系着全部大齐的将来。
徐玠忙谢过了，又朝常若愚打了个号召：“常公公也在呢。”
实在，听到第一条时，她便出了一身的盗汗。
谢禄萍便掩袖道：“得了，五爷在奴婢这儿可用不着这般，还请随奴婢出来回话吧。”
而待出来时，徐玠已然改头换面，头上戴着大号范阳笠，腰里别着一杆褴褛皮鞭，葛衫布裤，一身车把式的打扮，哼着小曲儿混进了人群。
门后是极精美的一所花圃，廊庑精洁、花木扶疏，一弯清溪如带，蜿蜒于错落的亭台间，水声潺潺，越添幽寂。
那青衣女子，鲜明是谢禄萍。
甚好。
而这远非他此行换装的起点。
幸亏，他们这边有个徐五爷，莫看这位徐五郎年仅十六，行事却大有章法，要钱出钱、要人有人，比如那位神医夫人，便是徐玠荐来的。
“处所寒酸了些，好孩子，姑息坐罢。”周皇后似是深为不能赐个好座儿而憾然着，柔声细语地说道。
她的眼角潮湿了起来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