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六二 欲牵青色上柔枝（五）
洪承畴跌坐在椅子上，内心已经凉了一大片。
崇祯十八年正月十六日，《皇明通报》头版登载皇太子殿下亲笔撰写的《讨虏复仇檄》，宣充满洲权贵从伪帝顺治以降，九酋多尔衮、济尔哈朗、范文程、刚林、祁充格、索尼、苏克萨哈、鳌拜、兵部尚书韩岱、步军统领爱星阿为首恶，必当明正典刑，以谢元元。又钦定事虏大学士冯铨、谢启光、李若琳、金之俊、孙之獬为汉奸，遇赦不宥。
洪承畴不动声色，心中又是凉了大半。他道：“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，还是要尽快分开南京……”
……
福恭王就是老福王，也就是硬生生被东林党拉下皇位的郑贵妃之子。如果让他儿子当了监国，东林一脉必定是没好日子过的。
“老爷，”那家人道，“家里采集了好几种报纸，都没老爷的名讳。”
“何况卢九德本就是想让大臣们拥立藩王监国。”柳如是道：“他曾奉侍过福恭王，传闻现在福王就在他那边。”
“此事是朱明夸大其词么？”洪承畴拿着抄来的《皇明通报》，问从北京来军中送衣物的家人。
至于卢九德，比来在南都城里仿佛很有些动静。他监军凤阳，是凤督马士英一伙，却没有留在凤阳，而是在南京与一些阉党余孽来往，不知又是怀了甚么肮脏心机。
在檄文当中，朱慈烺还重申了努尔哈赤期间在辽东搏斗汉人的汗青，将满洲定义为背叛蛮族，规定统统册本提及努尔哈赤时，用其意译写为：野猪皮，或以“奴儿哈赤”贬称；黄台吉复其本名：黑孩。
“也难啊。”
包含《江南士林报》。
《江南士林报》固然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，为建奴洗地，但也能采纳悲观应对的体例，仍旧在报纸上高呼一些打倒逆贼之类的标语，却对正月十三的悲剧不置一词，对于皇太子的亲笔檄文更是视若罔闻。
“老夫人还好，族里也派了仆人一起照顾。”那家人道：“不过到了南京以后，老夫人的行迹就被人侦知了。”
“老爷，现在这世道，只凭高义恐怕不可。”柳如是拉住钱谦益：“紧急处还是要有兵马在手。想逆储是如何囚禁圣天子的？不恰是当初圣上不查，允其自建侍卫营么？”
洪承畴是福建人，一向期盼能够帮忙大清定鼎以后去江南为官。如果退回关外……想想那苦寒之地，洪承畴忍不住又是一声感喟。
“哦。”洪承畴回声而起，在书房里来回踱步。他晓得崇祯天子设坛亲祭的故事，也晓得本身活着投降满清已经不能算是打天子的耳光，而是将天子剥光了按在地上打板子！特别是眼下本身竟然领兵对抗王师……而他竟然不在汉奸之列。
不但如此，朱慈烺还命人将此期通报发往南京，让王之心在南京雕版印刷，需求做到天下知闻。
钱谦益摇手道：“卿卿，此事千万不成！我等君子，怎能与阉党相谋！何况他明显是想让福藩监国的，于我等君子乃是大大倒霉！”
因为这份《讨虏复仇檄》是手抄本，很有漏抄或是避讳的能够。洪承畴没有看到本身的名字，很有些不敢信赖，又问道：“这上头真没我名号？”
之以是将这两个寺人点出来，就是因为一者曾在军中很有旧识，一者现在军中很有分量。到底军国废立之事是天下最紧急之事，不能冒然去找人，而这些宦官只要给钱便能够了，让他们采集可靠的武人，这才保险。
冯铨等人不晓得内心会有多冤枉。
柳如是沉默不语，很久方才道：“老爷，这事理还是等等再说与旁人听，现在这世上毕竟是愚笨之人多些。”
那家人颤颤巍巍道：“老爷，这上头还没写出那夜惨状的一半呢。他们只写了城中景象，实在城外各县村落当中，满洲大兵烧杀劫掠，就算家里有粮买命的也逃不过啊。”
“也只能如此了。”钱谦益叹道：“如果惹得东虏数十万雄师南下，莫非官兵挡得住么？”他猛地站了起来：“不可！毫不能坐视这些庸蠹之人败了社稷！我这就去找高鸿图，不管如何也要将圣上救出来！”
柳如是移步上前，眼中仍带着血丝，低声道：“老爷，这些建奴也是做得太没人道了……”
本身如果只是失节，想来明廷不会难堪他的家人，想来这点度量朝廷还是有的。不过本身当了清廷重臣，乃至与现在竟然领兵直面金龙皇旗，这就有需求将母亲接过来了。
“老爷可传闻太高起潜、卢九德二人？”柳如是问道。
高起潜号称内臣中最为知兵者，是杨嗣昌的监军，也是害死的卢象升的祸首祸首之一。国变以后，高起潜一起逃到南京，现在正在四周走干系，想求王之心帮他脱罪。钱谦益跟他未曾打过交道，但还是很有传闻。
“为了一帮愚民，竟然罔顾国策，激愤鞑虏，这等老练之人如何掌国？”钱谦益紧握着《皇明通报》，恨不得将之揉成一团。他在书房里踱步两周，恨道：“现在东虏已经夺了陕西，将那闯逆赶进了四川。恰是与东虏结合，使左镇入巴蜀，一举毁灭闯逆、献贼的时候，为何偏要如此激愤他们呢？真是误国！误国啊！”
“这些人竟然不谏止王爷，真是死不足辜！”洪承畴重重拍在案上，在首恶和汉奸名单上过了两遍。
“可还好么？”洪承畴的心一下子就收紧了。入关以后他就派人送了密信给家里，让母亲带上可靠子侄解缆北上。在这个蛮横的期间，家人常常也兼具人质的身份。想吴三桂在北京的家人，就是被李自成全都杀了。
“老爷，南边来信。”那家人是洪承畴从进京赶考就带在身边的，非常可靠。他抬高了声音，道：“老夫人已经到了南京。”
钱谦益寂然道：“我上那边去找兵马？如果本身养兵，难道造反？”
“老爷，小的想着：这要从山东直隶过来，还要穿过明太子的防区，不如让老夫人绕点路，从陕西过来……”
如此一来，之前高嚷着联虏剿贼的江南名流们，也只能拿着报纸兴叹无语。
如此变成的人怨必将让大清落空安身底子，只能退回关外去。
柳如是帮钱谦益执掌《江南士林报》，就如当年在曲中时候一样，常常身穿儒服以男人身份出入士人集会。士子无不倾慕柳如是的面貌秀美，文采横溢，对她更是知无不言，言无不尽，故而她的动静格外通达。
在《复仇檄》以后，是连篇累牍关于正月十三日京师惨状的描述，看得是读者悲伤，闻者堕泪。这一期《皇明通报》一向加印了整整旬日，雕版都磨损了，便再次开版重刻，足足印了十万余份，下发各县各村，报钱由朝廷付出。
这可不是争天下的姿势啊！就算李自成和张献忠，在当流寇的时候能够杀人放火挖人祖坟，一旦故意要争夺天下了，也得装出一副圣主明皇的模样，扶养百姓，安宁缙绅，包容前朝宗室。
钱谦益痛心疾首道：“你大可如此想，莫非一国在朝也能有此妇人之仁么？东虏始终是要走，而流贼才是亲信大患啊！”
但是没有本身的军队，就想抵当光复河南全省的逆储朱慈烺，无异于痴人说梦啊！
洪承畴已经获得动静，朱太子在年前策动雄师，一举光复了河南，将李自成堵在了商洛山中，未能进入湖广。闯逆白旺率部八万人投降，献出了荆襄四府，给太子停止楚镇供应了桥头堡。至此，东宫军横亘中原，完整截断了南北交通。RS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