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品寒士1

七十六、叩心(上)

又有阿谀冉盛将官威武定能夜御数女的,另有一人道:“传闻桓公军府又来了一名敷粉薰香赛过当年何晏的美女人,那位赛何郎若来寻欢,小寮亦是分文不取,第一次倒贴酒食亦无不成。”

邻院的柳絮、因风二婢抬着小案来到院墙下,此处空旷,最受月光,听得院墙那边有人喃喃细语,柳絮、因风对视一眼,听出是陈操之贴身侍婢小婵在祷告,二人便尽量不发作声音,免得惊扰了小婵。

姑孰溪南岸的酒坊娼寮为招揽买卖,每到傍晚,便遣能言善道的男女过浮桥守在城门边,见有人出来,只如果军府中人,这些男女便会围上来鼓舌摇唇,极力鼓吹自家的美酒娇娘,之前谢玄和陈操之就碰到过好几次,仗着马快,迅即摆脱,这回因为谢道韫乘车,就被这伙男女围住了,也不知这些人如何就认得了陈操之和谢玄,七嘴八舌,谀词如潮——

谢道韫一笑,说道:“没这么大胆量,这姑孰溪水可不浅。”

议定后,桓温将奏疏交与王坦之,王坦之明日解缆去建康,并官省职与大阅户人将于本月庚戌日一并推行,称“庚戌制”。

阿谁道:“你分文不取,我还愿倒贴酒食相陪呢。”

谢道韫都能听到本身的心“怦”的一跳,从速转头不再看,却听侍女因风说道:“真看不出来,陈郎君这么漂亮的一小我技艺竟如此健旺,游得缓慢!”

谢道韫乘车,陈操之、谢玄、冉盛三人骑马,几名部曲跟从,离了凤凰山往姑孰溪而去,小婵在后唤道:“操之小郎君,早些返来,本日是七月七乞巧节呢。”小婵每年过七夕女儿节都是兴趣勃勃,筹办了生果祭品,喃喃将苦衷向天孙织女诉说——

下车之前,侍婢因风悄声问谢道韫:“娘子,你真的要下水?”

谢道韫走了过来,见二婢面面相觑一声不吭,正要开口相询,柳絮眨眨眼,朝隔墙一指,谢道韫便听到了静夜中小婵的祷告——

用罢晚餐,小婵自去沐浴,换上干净衣裙,出来时站在木楼前天井中抬头望,那一弯钩月已经呈现在天涯,便与厨娘和洗衣妇一道,将早已备好的李子、葡萄,红枣、榛子、花生,瓜子,另有茶、酒、甜饼盛在漆盘里,摆放在两张几案上,抬到后院两株小槐树之间,土墙那边便是祝郎君的寓所小院。

走出约莫两里地,夕阳落在了西山外,柳枝拂拂,暮色如烟般垂垂凝集,谢道韫正待回身往回走,忽听前面传来幽咽的箫声,吹的是《红豆曲》,极似陈操之在吹奏。

陈操之、谢道韫、谢玄三人出了将军府,谢玄道:“本日是七月初七,二十一日始大土断,我等三人月尾又将回建康了。”

厨娘和洗衣妇走后,小婵在槐树间来回走了几步,昂首看着天上的玉轮,虽只一弯,但格外的洁白,仿佛镶嵌在夜空的一块玉珏缺了半边,略微显得有些孤凄。

谢道韫渐渐走归去,又听得《红豆曲》悠悠吹起,箫声穿林渡水而来,暮色中说不出的清幽诱人,嗯,这才是子重的柯亭笛妙音啊。

谢道韫说了一个字:“去。”

陈操之回到凤凰山下寓所,小婵见陈操之返来,即命厨娘端上晚餐,有鳜鱼、薰肉,非常丰厚。

侍婢因风一边走一边从柳树间隙里朝溪流张望,俄然欣喜道:“啊,是陈郎君游过来了——”

谢道韫透详确帘一看,倒是冉盛从马背上探手揪住一人丢进了溪里,那些人这才不敢胶葛。

“——第二年的乞巧节,幼微娘子已经被强行带回丁氏别墅了,幼微娘子还是在月下祷告,这回是拜求天孙娘子赐福,但愿宗之小郎君和润儿小娘子平安然安地长大、但愿老主母和操之小郎君无病无灾,当时我明白了,内心有牵挂的人、有盼望的事,就会想到向天孙娘娘祷告,固然天孙娘娘很忙,不成能一一关照得过来,但好歹是个安抚——”

谢道韫大奇,心想:“莫非是子重游到这里登陆了?”循声走了几步,发觉箫声在对岸,并且远不如陈操之吹得动听。

谢道韫唇边噙着淡淡笑意,内心想着陈操之被桓温小妾李静姝取走衣物的难堪场面。

陈操之看着蒲葵扇上方暴露的那一双聪明清澈的眼眸,涌到嘴边的是那句话——人生得一良满足矣。

上弦月升起得早,戌时末就已移近天心,清辉垂垂洒落,几案漆盘上的生果沐浴着月光鲜得格外的鲜嫩——

那厨娘和洗衣妇祭拜了天孙织女以后,小婵让她们先回前院服侍,她要单独祭拜一会。

谢道韫以蒲葵扇掩面,无声而笑,说道:“子重道不孤也——斯世当以同怀视之。”

谢道韫下了牛车,一昂首就看到陈操之含笑望着她,不由脸一红,说道:“子重、阿遏,我在河边逛逛。”说着,手执一柄蒲葵扇,沿河岸往东缓缓而行,侍婢因风从速跟上。

这个道:“江左卫玠陈公子、貌比潘岳谢公子,南岸多少女娘愿倒身相陪,分文不取——”

小婵跪在树下蒲团上,双手交握,拢在胸前,向天孙织女喃喃祷告……

陈操之道:“回建康恐怕也呆不了几天,少不了要下到郡县巡检土断,只怕英台兄体弱,难以接受驰驱之苦。”

谢道韫颀长的眸子清澈,望着陈操之,说道:“子重好似未卜先知之人——”

谢道韫侧头看了一眼,树隙间,波光粼粼的水面上,陈操之被水浸湿的乌黑头发平贴着赤裸的肩背,象亮闪闪的黑缎蒙在白玉上,双臂展开,摆布划动,正凫水而下,只一刹时,就从树隙间消逝了——

陈操之与谢玄面面相觑,不由望向谢道韫。

陈操之道:“悲哉,吾将投江。”

三人回到凤凰山,冉盛迎上前来,问:“三位郎君,本日要不要去姑孰溪拍浮?”

落日即将落下隔岸的西边山颠,金黄色的光芒从柳梢斜照过来,谢道韫就踩着整齐的树影往东安步,耳朵则聆听姑孰溪的声响。

谢道韫伸右手食指,指尖轻戳因风脑门,嗔道:“少啰嗦,下车去。”

谢玄笑道:“非也,子重乃环球皆醉我独醒。”

冉盛看到祝郎君还带了一个婢女因风同去,内心有些迷惑:“都是男人去泅水拍浮,祝郎君带一个侍女去做甚么!”如果之前,冉盛就会出口相问,现在呢,内心存疑罢了。

谢玄见陈操之体贴其阿姊,心下甚喜,正要说话,谢道韫说道:“子重,莫要藐视我,我看似肥胖,实在筋骨甚佳,自幼我就未曾得病。”

因风壮起担子道:“也不怕,有遏郎君和陈郎君护着你呢。”

一行人沿姑孰溪北岸逆流而上,来到陈操之、谢玄常常泅水的河段,那片柳林被冉盛摧折殆尽,现在倒是敞亮。

七十6、叩心(上)

陈操之浅笑道:“如此甚好,我等借大土断之机,向各州郡分发《疬气论》,要求各处所官吏洁净水源、百姓不食不洁之物,对病死之牲口要焚化或埋葬,城镇排污水道要整治,确保通畅——另有,要多建沟渠,为防旱做筹办,唉,要做的事太多了,心不足而力不敷啊。”

谢道韫横了因风一眼,因风从速改口,笑眯眯道:“榭郎君——”

隔墙的谢道韫听着小婵这么对月一问,仿佛心头被一叩,眼泪差点流出来,婢女小婵可谓一往情深啊,只听墙那边小婵又细语道:“有些事平时只在本身内心想,也没小我诉说,彻夜是七夕,小婵啰哩啰嗦向天孙娘娘说了这么多,内心感觉镇静多了,我也不是抱怨甚么,小郎君实在待我挺好的,都这么大了、有官职在身了,还如小时候那样叫我小婵姐姐——”

“——天孙娘娘,小婵本年都二十五岁了,比我小一岁的青枝都将近做娘亲了,嗯,这里拜求天孙娘娘赐福青枝,保佑她母子安然,青枝是我的好mm呢,我呢,不为本身求甚么事,只求操之小郎君与陆氏小娘子早成良伴,我感觉操之小郎君这些年真是辛苦,老主母活着时就盼望着小郎君娶妻呢,记得老主母归天那年的七夕,先是下雨,半夜俄然云开月现,我和青枝从速上露台乞巧,感觉真是好运——”

“……小婵自记事起,这已经是第十八次祭拜天孙娘娘了,小婵之前跟着幼微娘子一起祭拜,记得庆之郎君病重那年,幼微娘子在月下跪祷了好久,但是没有效,庆之郎君还是归天了,幼微娘子真悲伤啊,恨不得从夫于地下,当时小婵曾经想过,神啊佛啊都是没有效的,不能窜改、挽救我们甚么,幼微娘子那么虔诚,愿折寿代夫续命,但是庆之郎君是很快就归天了——”

回城路上,谢道韫对陈操之提及对岸吹箫人之事,陈操之想了想,说道:“我常在这河边吹这支曲子,想必是对岸有人听得熟了,就学会了。”

谢玄又命两名谢氏私兵远远的跟着庇护,转头看到冉盛眼有疑问之色,便道:“我这表兄比小盛还怕水,来河边不过是凑趣罢了。”

车里的谢道韫听到她的“赛何郎”的外号,又难堪又想发笑,听得阿遏喝命部曲将这些男女遣散,那些人还在喊:“真正分文不取,绝无子虚。”俄然听得一人“哇哇”大呼,随后便是“扑通”落水声,溅起一片惊呼声——

谢玄听阿姊谢道韫说的话有些莫名其妙,但看陈操之,又似心领神会的模样,不由得悄悄点头,心道:“阿姊与子重可谓相互知心,三叔父既允阿姊来西府,明显也是成心促进子重与阿姊的姻缘,子重虽与陆氏女了解在先,但陆氏果断不肯嫁女,子重亦没法可想,而我谢氏却没有那般迂执,阿姊与子重乃天作之合,只能说陆氏女与子重无缘啊。”

谢道韫走光临水岸边,朝对岸一望,却又未看到有人,而箫声也消逝了,心想:“吹竖笛人是谁?子重只传授过李静姝竖笛,莫非是李静姝?”

“——老主母归天都已经三年了,日子过是真快啊,老主母遗言让我服侍小郎君,但是小郎君那次却说要把我嫁出去,我是毫不肯嫁的,我只愿呆在小郎君身边,小郎君不肯纳我也不要紧,我就象英姑那样,今后帮陆小娘子照顾孩儿,如许过一辈子也不错是不是,天孙娘娘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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