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翻刻奇书
“拿新铸的‘洪武通宝’活字来!”王祯呵着白气,将一枚铜活字浸入墨浆,粗粝的拇指在字面上三转两碾,提起时,笔迹大要已均匀裹上一层薄如蝉翼的墨膜。他取过一张澄黄的着花纸,用棕刷悄悄敷压,行动轻得像抚弄重生婴儿。揭起纸张的刹时,“洪武”二字跃然纸上,笔锋处棱角清楚,连“武”字末笔的勾划都清楚如刀刻,匠大家群中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赞叹。
匠人们纷繁靠近,指尖轻触包浆活字,收回“啧啧”赞叹。朱厚照望着窗外纷繁扬扬的雪花,俄然想起《天工开物》中“活字为舟,墨为江水”的讲明,转头对张忠道:“传旨,书局匠人每月加发棉油三斤,另赐王主事纹银百两。务要把这批活字‘养’出灵性来,让天下人都瞧瞧,我大明的铜活字能印出比雕版更俊的字!”话音落下,火盆中一块柴炭“噼啪”炸开,火星溅入雪光,好似他眼中跃动的光彩。
朱厚照翻开通黄缎帘踏入书局,玄色狐裘上落着零散雪粒,腰间玉佩随法度轻晃。他抬手拨弄袖口金丝绣的蟒纹,暴露袖中半卷《天工开物》,册页边沿已磨得发毛。扫过匠人手中的试印页,他俄然想起书中“五金之理,铜柔而锡刚”的记录,浓眉微蹙,顺手取过一枚铜活字,就着炉火打量。铜字在火光下泛着冷冽的青白光芒,棱角清楚的笔划间固结着精密的锻造纹路,确切比王祯改进的木活字多了几分冷硬,少了些木料特有的吸墨“火气”。
正德元年冬月初七,北都城飘着细雪,豹房书局内泥炉烧得噼啪作响,二十余名工部匠人围坐在暖烘烘的火盆旁,目光齐刷刷落在案几上的铜活字印样。掌作教员傅陈大锤搓着尽是老茧的手,古铜色的脸膛被炉火映得通红,粗粝的指尖几次摩挲着印页上晕染的墨痕,浑浊的眸子里透着猜疑:“怪哉,这铜字比木活字光滑十倍,咋反倒粘不住墨?”他嘟囔着,肥厚的指腹重重按在“明”字边沿,留下个淡淡的油印。
朱厚照俯身细观,只见那松烟轻若浮尘,在火光下泛着微微紫光,公然比工部常日用的窑烟细致数倍。王祯又摸出个羊脂玉小瓶,倒出半块虎魄色胶块:“这牛皮胶得用清江浦的黄牛皮,浸石灰三日去毛,再以桑柴小火慢熬九九八十一个时候……”话未说完,陈大锤已急不成耐地抢过胶块投入砚台,热砚蒸腾的热气中,松烟与胶汁垂垂融会,散出一股带着焦香的墨气。
“好个‘油烟墨法’!”朱厚照双目发亮,手指轻点活字凹槽,“为何此处积墨?”王祯用拐杖尖挑起凹槽里的墨渍,沟壑纵横的额角挤出几道深纹:“铜字得‘养’。就像新打的菜刀,得用猪脂磨去毛边。”他颤巍巍解开另一个油布包,暴露一排包浆温润的活字,铜身泛着蜜色光芒,“每日用棉油擦三遍,擦到第七日,铜吸足了油,天然‘吃’墨。”
“皇上,王主事到了!”陪侍寺人张忠的尖细嗓音突破沉默。话音未落,一名身形佝偻的老者拄着枣木拐杖踉跄而入,肩头积雪尚未拍净,青灰色布袍上沾着星点墨渍,腰间吊挂的鲁班尺跟着跛行节拍叩击门槛,收回细碎的“哒哒”声。恰是告老回籍的前工部主事王祯,他昂首瞥见朱厚照,浑浊的眸子突然发亮,来不及行大礼,便颤抖着从油腻的褡裢里取出个油纸包,粗粝的手指捏起一撮黑粉:“皇上,这是咱昨夜按《天工开物》里‘入窑烧烟’之法炼的松烟,在陶窑里闷了十二个时候,火候足足的!”
喜好正德变法:捡到汗青门生的书包请大师保藏:正德变法:捡到汗青门生的书包小说网更新速率全网最快。